箫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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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金檀】四十三次日落

文/箫舟

#金檀百鬼夜行# 之被臭给子创死鬼

*伪现背,全文4.5k+

*海报感谢@月球岭与土星环 

“他在佛前许下的愿望永远实现不了,因为他要佛祖从莲花座上下来,亲吻他的脸颊。”

  “檀老师,后来您和金老师怎么样了?”我问。

  “后来?”檀健次坐在摇椅上,腿上盖着保暖的毯子。他布满鱼尾纹的眼睛被忽地点亮,旋即又归于暗淡。“我和他的后来只有一个故事,我可以告诉你,但是你别写进回忆录里。”

  “好。”

-01

  “苦禅,有人找你。”

  “是谁啊,师兄?”苦禅停下了手里的洒扫,认真询问道。

  “不认识。人很漂亮,只是个子不太高。”师兄看着他满头的汗叹了口气,“要是每个人都起得像你这样早就好了,寺里就不用额外招工了。”

  “没事的师兄,我习惯早起。让各位师兄们多休息些,我平日还要向他们请教经文呢。”

  “唉,你快去门口见人吧。六点就来,想必是有急事。”

  “那这里就麻烦师兄了。”

  十二月的京都很是寒凉,昨夜还下了场小雨,金阁寺未落的枯枫叶被雨水打在地上,触目一片萧索和冷寂。六点的太阳挂在山上恹恹地眯着眼,风也尚在酣睡,只有和尚用笤帚扫地的声音,一下一下,如同计时的更漏。

  苦禅拉开金阁寺的大门,“吱呀”一声门响,惊起一阵鸟雀。

  “……最近过得还好吗?”门外的人神色自若地站在苦禅面前,弯着一双皎月一样的眼睛,在屋檐的阴影里发亮。

  苦禅愣在原地,半晌才回过神:“还好,我都挺好的。”

  “你不问问我怎么样吗?”

  “……你最近怎么样?”

  “不太好。”

  苦禅蹙了蹙眉,但一句话也没说。

  “骗你的。” 门外那人轻笑,“我过得挺好的,比之前好许多。你今天有空能陪陪我吗?我就这一天休息。”

  苦禅抓在门上的手不自觉地缩紧,嘴巴抿成一条直线。

  “就一天,好么?……佳哥。”

  “……好。”

  

-02

  “你之前说就这一天休息,最近行程是很满吗?”

  “佳哥。”

  “……嗯?”金世佳的心尖颤了一下。

  “你都不喊我的名字。”

  “……”

  “喊我的名字。”

  金世佳闭了闭眼:“多多。”

  “嗯。”檀健次走在金世佳前面,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嘴角,“最近行程是很满,这是我这半年来第一次休息。”

  “就休息一天,怎么还来得这么早?你应该多睡会,以前没事的时候也没见你……”

  以前没事的时候也没见你起得这么早。

  金世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,立即缄口。

  以前……以前真是个好词。

  以前,在没有行程的清晨,檀健次会在他怀里一直窝到中午,金世佳用真名在美团上点日本清酒和蓝鳍金枪鱼刺身的外卖,两个人碰着杯点评这家的刺身是不是开始变水了,一个下午就在窗边等日头一点点西斜。他们聊天、读书、亲吻、做爱,每一个相处的细节,都深深刻在记忆里,哪怕用尽一生的时间也无法磨灭。

  他想起他们以前分隔两地、虽然同在东八区却连作息都有时差的日子,为了让檀健次快点入睡,所以录了一整本睡前读物。

  凡此种种,恍如隔世,如在眼前。然而此番应归入未了尘缘,休要再提。

  檀健次聪明,可就是太聪明。那些弦外之音他几乎不费劲就像泉一样在脑子里涌现,尤其对于金世佳。

  他笑一笑,接过话茬:“好不容易有休假,当然要最大化利用时间了。哪有让懒觉平白把时间睡过去的道理。”

  “……”

  不是这样的,你最喜欢睡懒觉,金世佳默念。我们之间现在也要你圆滑地来接话了,是吗?

  可若是话头落了地,以前可以用来圆场的亲昵,全是没有身份就不可逾越的雷池。

  “京都离大阪很近呢,以前不知道怎么每次想来,却总是阴差阳错地错过。佳哥读研的时候来过吗?”

  “嗯……?啊,没有。那时候哪有钱四处闲逛啊。”以前,又是以前。

  “佳哥来这半年,金阁寺附近应该熟了吧?今天能做我免费的导游吗?”

  金世佳本想说不熟,我这半年几乎都呆在寺里。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变成“行,我去请假”,他到底还是不想辜负檀健次的期望。

  

  金阁寺不大,步行一圈不过四十多分钟,快离寺时还没到七点。出口处隐约可以望见朝阳下粼粼的镜湖,两个人伫立了一会,金世佳恍然想起,问:“你进来没买门票吧?……多多?”

  “没有。怎么了?”

  “门票是御守,去拿一个吧。我们这还能求专门的御守,要去吗?”

  “去吧,来都来了。”

  檀健次跟着金世佳一起返回取御守的地方,看着拿给自己、祝词是“吉祥如意”的御守,在心里叹了口气。

  金世佳站在离他半臂的地方,看他低头不说话,眼神就游移到他发旋上去了。还是小小的一朵,像盛开的花。

  “还要求别的御守吗?”

  “好啊。”

  “我的视线一直跟着他,直到被屏风阻断。那个瞬间我的心里很失落,像丢了什么东西。

  “过了一会儿,他从屏风后面出来,手上捧着一个托盘,里面是金阁寺所有能求的御守。我挑了一个‘心想事成’,让他转过身,不要看我许愿。

  “‘御守有效期是一年,可以明年来还愿。如果有事来不了的话,在家里烧掉就行了。’我听到他这么说。

  “我知道他这么说是想让我第二年回来还愿,但既然是他先狠的心,我怎么能让他如愿。”

  我看见檀健次握在扶手上的手在用力,指节发白。他不恨他,他的眼睛这样说,只是用尽全力在爱。

  “您许了什么愿呢?后来御守是在家里烧掉了吗?”我问。

  “不,我没有带走,我找了个机会偷偷把御守放到他口袋里去了……反正我求的和我自己也没什么关系。

  “我向御守祈求……他可以平安喜乐,事事如意。还有……一辈子都忘不掉我。”


-03

  从金阁寺出来以后,他们沿着街道,逛了平野神社、北野天满宫,午饭之后折向船冈温泉街。

  “我们到温泉街的时候,京都开始下雪了。”檀健次的声音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遥遥听不真切。“我们找了个临街是整面玻璃的居酒屋,进去喝酒。一杯接一杯,谁也没有说话。

  “你知道有个传言是‘和心爱的人一起看初雪就会永远在一起’吗?”檀健次问,没等我回答,又自顾自地说下去,“可惜,只是传言。京都的初雪见证我们的分别。”

  恍惚间,我看见那年京都的雪片落在了今年上海的冬天,盖住了一切忙乱、张惶,裹住了没说出口的喃喃细语,让世界安睡,沉入永恒的梦乡。

  我想,那应该是檀健次人生中最后一场大雪。夏天过去了,此后唯余绵延的隆冬。

  雪停之后,檀健次跟着金世佳就近去了船冈山公园。

  用“千山鸟飞绝,万径人踪灭”来形容此时的船冈山再合适不过。除了他们,雪后的船冈山荒无人烟。新雪被金世佳踩得“吱吱”地响,檀健次落在后面,踩着金世佳的脚印往山上爬。

  “是不是很好笑?我都三十多岁了,还干这么幼稚的事情。”

  船冈山半山腰有个小亭子[1],有附近的僧人在里面煮茶。金世佳上前向对方问好,并询问可不可以给他们俩喝一杯,暖和一下。僧人笑着应允。

  亭中一时无话。最后竟是金世佳先打破寂静,说:“我之前还想在半山腰买套房子呢,照现在的薪水和房价,没什么可能了。”

  “为什么是半山腰?”檀健次问。

  “风景好啊。”金世佳答。

  “佳哥就是不一样啊。别人都说山顶风景好,说半山腰风景好的,只你一家。”檀健次接过僧人递来的茶水呷了一口笑道,并不打算深究。

  金世佳不说他就不问,他现在也没什么立场。说到底他是佛祖他是香客,他们命运交汇只因香客跪在佛前祈祷,中间还隔一缕缠绕的烟。

  亭子里又静了,只有炉上的茶水喑着声翻滚。金世佳在等檀健次开口问,最终没有等到。他想,只要他问,他就答,他不说谎。他人生最后的三个谎言已经在二〇二一年说完。

  ——半山腰啊,离山顶有一段距离。警醒我要一直谦逊和清醒,而且离山下也不远。他不想离山下太远,因为山下有他的人间。

  最后一句话他没打算说,可最终前面的话也没机会说出口。于是他们喝完茶就继续往上爬,谁也没说话。

  “金老师和您分开的时候也什么都没说吗?”

  “他留了一封信,告诉我他走了。那时候我在剧组拍戏,连他的面都没见到。”

  “没有说分开的原因吗?”

  “他不说我也知道。政策、未来发展、粉丝的期望,还有我根本瞒不住事和纠结的性格。这些他不在乎,但他知道我在乎,所以他走了,他做了坏人,等我以后想起来还有人可以责怪,不至于大包大揽,把所有的错往自己头上扣。

  “对他而言,他觉得他是我可以舍弃的东西……说实话,你让我选,我肯定要求两全。可是‘世间安得双全法,不负如来不负卿’。我恨吗?我恨。我爱吗?我爱。他体贴到帮我把借口都想好,所以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。”

  爬到山顶的时候,已然临近傍晚。远处的太阳上不知是海市蜃楼还是稀薄的云气,缭绕成一幅泼墨的山水。

  檀健次站在金世佳身边,近到他能感受到金世佳温热的体温。他犹豫了一会,还是开口道:“佳哥,你看,太阳里有人间[2]。”

  “嗯?”金世佳没反应过来。

  “没什么,我们下山吧。”

  “他之前给我录的那本睡前读物是《小王子》。”檀健次突然岔开了话题。

  “啊……?”我有些茫然,不知道该回什么。

  “四十三次日落代表四十三次伤心。我一次日落也不想和他一起看,一天一次也不行。

  “可惜我没能如愿。”

  回寺之后,他们又往里走了一段,直到金阁寺楼前才停下。

  “你想上去吗?”金世佳问,“我带你上去。”

  “金阁寺不是不让上的吗?”

  “能上人,我们平常会有人上去打扫。我可以悄悄带你上去。”

  檀健次沉默了一会,说:“佳哥,不用了,就这样吧,我走了。”

  “那我去楼上看你吧。”金世佳说。

  何必如此呢?檀健次心想,明明决定分手的人是你,最后眷恋的也是你。

  他沿着来时的路走向门口。

  他不想和金世佳看日落,一天一次也不行,可又忍不住回望。落日余晖里,金阁寺金色的屋墙就像是第二个太阳,楼上金世佳黑色的身影坐落在中央,看上去无限接近于佛祖。他知道,他在佛前许下的愿望永远实现不了,因为他要佛祖从莲花座上下来,亲吻他的脸颊。

  他冲金世佳挥手道别。距离太远,阳光太刺眼,他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
  金世佳看着檀健次的身影变小,然后消失在寺门后。

  

-04

  檀健次的自传出版后一年多后,就永远地走进了他的寒冬。

  又是一年冬天。我刚进家门关上窗,就听见门铃在响。

  “谁啊?”我边应声边打开了门。门外的人虽然年迈,但仍撑着一副高大的骨架。

  “您是……?”我在记忆里搜寻,记起他年轻时为人熟知的面孔。“金老师?您怎么来了?”

  他干裂的嘴唇似在翕动,我却什么也没听见。我招呼他进来,给他倒了杯热水。他捧着杯子呆坐着,像野地里委顿的枯树。

  “听说,他的回忆录是你做的整理?”

  “啊?啊,檀老师吗?是的,是我做的。”

  “他……有和你提到我吗?”

  我斟酌了许久,还是决定把檀健次告诉我让我不要外传的故事讲给他听。

  金老师怎么能算别人呢,我在心里为自己开脱。

  “他还记得《小王子》啊。”金世佳道,“你知道为什么是四十三次吗?”

  我摇摇头。

  “《小王子》只有第一版是四十三次日落,因为圣埃克苏佩里写的时候他四十三岁。第二年他去世了,出版社为了纪念他,此后出版的所有版本都是四十四次日落。

  “四十三次,是唯一的,也是最后的。”

  我看着金世佳的眉头一点点皱起,又一点点舒展。

  “不重要了。”他说,似是喟叹。

  是啊,不重要了。不管是书,是人,还是感情,都随着人归于尘土而随风逝去。

  “您不是在日本吗?怎么回来了?”我问。

  “回来了一个月。”他答非所问,间隔一会,又说:“你知道他的墓在哪吗?可以带我去吗?”

  我没有理由拒绝。


  上海冬天的傍晚很冷,阴湿的风穿透棉衣棉裤,直往骨头里钻。

  金世佳坐在檀健次的墓前,点了一支香烟。

  “你闻得到吗,多多。这是你说的,你最喜欢闻的我抽的烟。”他的指尖碰上檀健次的遗照,从额头、鼻梁、嘴唇,一直描摹到下颌。“我知道我错了。我还说谎了。

  “我在佛前说,我不爱你,要是我能装一辈子,那就是真的了。

  “我错了。多多,我还是爱你。”

  他的声音越来越小,头越来越低。等我意识到他死了的时候,香烟的最后一截烟灰掉到了地上。

  夕阳穿透云层,把阳光洒到金世佳的身上,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褪了色的御守袋。

  长日将尽。

  或许今年的冬天,会有两个人觉得不似往日寒凉。

  

  Fin.

  

注:

[1]船冈山上有没有亭子我不知道,我编的。

[2]太阳是金世佳粉丝的旧称。前面金世佳说檀健次是他的人间,这里檀健次告诉他,我知道你还爱我。

  

  这是给金檀的最后一篇啦🥺之后就跑路不写啦~会做一个小本子,把给金檀产出的三篇收录在里面,一本大概35块的样子,想来的家人可以来~(是vx裙)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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